明鏡霽月

94版倚天_《阴阳咫尺》（芙若）

子夜时分，月明星稀，纪晓芙靠坐于一方紧挨山壁的巨石之上，静静望着不远处打坐运功的一名女子。

周边巨树参天，茂密枝叶遮蔽月白光华，那女子便整个被笼罩在树影之下，只余朦朦胧胧的轮廓随着风吹过树梢偶尔显露在月光之下。

真是勤勉不懈的姑娘啊，每日一练功便是七八个时辰，最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几乎是废寝忘食的苦练，竟然几日未曾离开此地。

女子日夜苦练的武功自有一股阴邪之气，招式更是阴狠毒辣。原本如玉的面容日复一日变得苍白无血色，想来是急于求成已然走火入魔，若不适可而止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唉……”

即使想开口劝诫那名练功练到走火入魔却依然故我的女子，想必也是不得回应的，谁叫她是……

“什么人？竟敢私闯禁地，不要命了？”

来不及自感慨中回神，眼前杀招已至，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来一爪，纪晓芙本能偏头躲过，利爪挟带劲风狠狠击在山壁之上，竟让她击出深深的五指窟窿，可想而知这一爪若是落在骨肉上会是如何抽筋断骨。

“姑娘稍安勿燥，我没有恶意，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迅速拉开二人距离，只见那人负手而立，审视的眼神如鹰般锐利，所幸没有再次出招，不过瞧她那目不转睛的神情，莫非……

“你……你看得到我？”

皎白的柔光洒落空旷的腹地，暴露在月光之下的二人同样的一身素白衣衫，同样的肤白似雪，只不过其中一人的脸色苍白中带点憔悴，出尘如仙的面容却透着不怒自威的凌厉；另一人长身玉立，漂亮的眉眼柔弱中蕴含一股坚毅，此时难掩惊讶的神情倒是别有一番纯真风情。

“笑话，那么大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岂能视而不见？你当我是瞎子还是你懂得隐身之法？”

周芷若戒备地望着面前神色诧异的女子，仔细观察起这陡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那人约莫与自己年龄相仿，形容出众气质不俗，方才闪避攻势的身姿飘逸步法轻灵，想必轻功了得。

女子打扮近似峨嵋弟子，身为峨嵋派第四代掌门，周芷若确信峨嵋门下并无这般令人见之难忘的女子，不由得又生出了几分警惕。

“不是……我停留在此已有数年，从来没有人能看见我，你之前明明也是看不见的，怎地今日却……”

“胡言乱语，此地乃我峨嵋禁地，除掌门人外他人不得擅闯，你是什么人胆敢私自闯入？”

眼瞅着周芷若杀意上涌作势又要出手，纪晓芙情急之下只得自报师门：“我师承峨嵋派灭绝师太，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姑娘可否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既然如此便让我领教领教你的峨嵋绝学！”

周芷若一掌击出先发制人，纪晓芙见她不愿多谈便知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只得换个法子，应她的要求试图以武功路数证明方才所言不虚。

周芷若出掌迅捷，攻势猛烈，纪晓芙处处避让，却并不出手还击，只见芷若一掌击中一株枯木，晓芙足下一点飞身上树折下两截摇摇欲坠的断枝，一回手将一截投向芷若，一截以枝代剑，落地时舞出一记漂亮的起手式，示意周芷若以剑过招。

“哼！”

接过树枝，周芷若也不客气，一记灭剑直攻面门，纪晓芙斜身闪避却不似方才只守不攻，回身一连刺出数剑，招招狠辣，来势汹汹，竟似峨嵋绝学金顶九式。

周芷若尚在摸索她的剑招来历，忽见一记黑沼灵狐取将而来，心中登时大骇，此剑招乃峨嵋创派祖师郭襄自创剑招，非本门弟子不可能学得此招，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姑娘现在可愿意听我解释了？”

见周芷若一时愣怔，纪晓芙抓紧时机趁胜追击：“我乃峨嵋派第三代掌门灭绝师太座下弟子纪晓芙，今日在此并无意冒犯，惊扰了姑娘练功在这里向姑娘陪个不是，还请姑娘息怒，莫要见怪。”

“纪……你胡说！纪师姐早已辞世多年，你在这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纪晓芙’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周芷若只觉四周温度骤然降下许多，时值子夜，又是深山野岭间，月光照耀下面前面容白皙的女子顿时显得白得毫无血色，教周芷若寒毛直竖。

装神弄鬼！一定是装神弄鬼！我周芷若岂会这般轻易上当？

“是了！自我死去已有十个年头了吧，这段时间我一直被困在此地无法脱身，也想不起来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姑娘你……师妹可明白其中原委？”

纪晓芙见芷若称呼自己为‘师姐’，过去也曾窥见灭绝师太在这后山指导周芷若峨嵋九阳功，便从善如流地接口唤她‘师妹’，希望这称呼能稍减二人之间的隔阂。

“住口！”

见纪晓芙全无戒备向自己走近，周芷若心下一狠迅速袭去一掌，此掌蕴含十分内力，一旦中招必然立时毙命，纪晓芙全不设防，竟不及闪躲，只见一掌穿心而过，奇异地并无任何阻力，仿佛击在空气之中。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冻结，周芷若不可置信地望着穿透纪晓芙心口的手，这才发现眼前之人身子有些透明，穿心而过的手掌隐约可见，吓得她连忙抽回手急退数尺，檀口微张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师妹莫怕，我说了我并无恶意，我在此地时日已久，以往你看不见我，我便心安理得就近看着你练功，想来是你体内阴气积聚渐深，阳气盖不过阴邪之气所致。唉……你练功急于求成，已然偏离正轨，再这么练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听师姐一言，打好根基，循序渐进，待修炼个十年八载方可大成，切莫因小失大。”

“你住口！我不管你是人是鬼，现在马上给我消失，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不用你管！”

纪晓芙见周芷若似乎极为反感这个话题，便不作多言，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对她循循善诱，也不急于一时，反倒是此时必须和她打好关系，毕竟这十年来她是第一个能看得到自己的人，有个能和自己交谈的对象何其珍贵，天知道这十年间她都快憋成哑巴了。

“师妹，可否请教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

“师妹？”

“我让你消失你怎么还不消失？是不是想尝尝我九阴白骨爪的厉害？”

“这……”你打得到我么？

纪晓芙将到口的后半句话生生咽回腹里，她想这个师妹似乎因走火入魔显得有些喜怒无常，对身为鬼魂的自己亦心存忌惮，这时候拿这样的话刺激她显然并非上策。

就在二人陷入尴尬境地相对无言之际，终于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周芷若。”

“啊？”

“现在知道了我的名字，你可以走了么？尘规尘土规土，哪里来就往哪里去，不要来缠着我。”

周芷若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往山下走，晓芙见状赶紧追上前想拦住她，一手便搭上了芷若肩头。

肩上传来的重量犹如一记重锤，周芷若一个激灵闪身甩开肩上的手，不可置信地瞪视着纪晓芙纯真无害的清丽容颜，寒毛无法控制地舒张开来，似觉一股阴风穿身而过，强忍住微微发颤的身子，心绪一时波涛汹涌，有疑惑有惊愕，还有一点点她不愿意承认的……畏惧。

“你……你能碰到我？”

纪晓芙望着自己被甩开的手，随后对芷若展开一抹带着歉意的微笑。

“我想是的……不过周师妹大可不必怕我，我不会害你的，既是同门我们应该互相帮助才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师傅她老人家可好？还有我当年是怎么死的？有好多问题我左思右想就是没有答案，十年来又无人可闻问，周师妹你行行好，和我说说这十年来都发生了些什么可好？”

纪晓芙滔滔不绝的问题丝毫未能入得芷若耳里，此刻她只觉气血翻涌，真气在体内不受控制的乱窜，一时间竟感忽冷忽热，胸口处一阵阵冲击，一口腥甜涌入喉间，猛的呕出一口鲜血，立时快手封住周身各大穴位。

“周师妹！”

在周芷若倒下前看到的便是那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女鬼一脸担忧奔向她的画面，落地时并不觉得疼痛，有股轻柔的力量接住她下坠的身子，而后便被拥入一个清凉的怀抱，并不感到寒冷，微凉的触感、陌生却好闻的淡淡清香，莫名给人一股安全感，想就这样安安稳稳的，什么也不去想，抛开一切杂念，好好在这怀抱中睡上一觉，就算醒不过来也无甚重要了。

啊啊……都说女鬼会勾魂，想不到同为女子也会被女鬼勾魂么？

“你这妖孽……别想害死我……尚未光大峨嵋，我……我死也不会甘心……”

意识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陷入黑暗。

“你练那门阴邪的武功便是为了光大峨嵋？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这又是何苦呢？”

经过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纪晓芙终于得以近距离观察怀中人儿过于苍白的容颜。

秀丽绝伦的脸蛋尽显疲惫，双眼下方满布暗沉，柔嫩的双唇毫无血色，平心而论，此时的周芷若比自己更像个女鬼，好歹自己的模样在他人眼中必定与常人无异吧，这点从方才周芷若误认自己是擅闯峨嵋山的不肖之徒可以想见。

现在该怎么办？人已昏迷，想问的问题自是解答无望，又不能任周芷若在这儿吹风受凉，该怎么做才好？

“掌门！掌门！周师妹，你在哪儿？”

这声音，莫不是静玄师姐？

想必是多日不见周师妹，便担心的来寻人了吧，静玄师姐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温柔，这教纪晓芙深感欣慰。

见静玄离自己和周芷若仅相距数尺，纪晓芙轻轻将芷若平放在地，拾起一颗石子施力投向静玄声音所在方位的一株树干，石子撞击树干的声音果然引起静玄的注意，很快便发现倒在地上的周芷若。

“周师妹！周师妹！你怎么样了？！”

安静地注视静玄背着周芷若离开后山，一如十年来注视着这山间一草一木一动一静。

如果说纪晓芙未曾在这夜解答出一丝一毫十年来累积的各种疑问，倒真是小瞧了她。

至少有一点，纪晓芙已了然于心。

‘掌门’，周芷若接替灭绝师太成了峨嵋掌门，从周芷若最初质疑她的言行，以及静玄上山来寻她时那不容忽视的称呼，此中深意不言自明。

方才抱着昏迷的周芷若时，她手中的铁指环更是不折不扣的铁证。

掌门既已易位，师傅是否还安好，纪晓芙也就不奢求这答案了，寻回倚天屠龙，驱除鞑虏，光复汉室，光耀峨嵋，未遂心愿，师傅又怎会轻易将掌门之位授与徒弟？除非……

“师傅……”

月色缥缈间映照山间朦胧似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雾气渐浓，一抹素白身影如雕塑般定定立于林间，向着方才周芷若二人离开的方向远眺而去，仿佛望不到尽头，漆黑双眸中一时充斥迷茫的神色。

我为何在此，又要在此停留多久？十年？二十年？直到那个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姑娘逐渐老去？直到身边的故人一个接一个辞世？

这是十年来，纪晓芙第一次如此深刻体认到这个事实。

END or TBC

后记：

纪念我在94版倚天最喜欢的两位女角，一直对于峨嵋派这两位灭绝师太最看重的徒弟从未见过面感到可惜，这阵子本来预计写这版敏若双重生向文，碍于写起来必定是一篇大长篇，故迟迟不敢动笔。

对于既想写芷若同人，又想写晓芙同人的个人而言，同时写写看这两人也是个不错的尝试。

文中周芷若设定是怕鬼的，虽然她练就一身绝世武功，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丫头，平日里盗坟盗尸练功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真的遇上灵异事件肯定也是一脸‘我现在很方’同时还得强作镇定的怂样。加上原着中殷离假装鬼魂把芷若吓得够呛，这部分剧情如果在94版黑化傲骄芷若身上上演想想就觉得十分带感（坏人）。

晓芙的部分则是设定她死后因为对峨嵋派及恩师心有亏欠，一魂困守在峨嵋山顶，灵体保留在少女时代尚未认识杨逍时期的模样，记忆也停留在与杨逍相识之前，因此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并且是被她的恩师灭绝师太亲手打死的，十年来待在山上，见过几次偷跑到后山玩耍的小芷若（不过长大后她没认出来），也曾几次见过灭绝师太教导芷若峨嵋九阳功，因此虽然她早就知道芷若是她师妹，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她还是选择称芷若‘姑娘’，毕竟周芷若根本就不认识她，一开始就师姐妹相称显得唐突了。

应该会继续写后续，不过打字缓慢，又爱修文，后续只得慢慢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