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霽月

94版倚天_《阴阳咫尺》2（芙若）

静玄一进密室便见周芷若盘膝而坐，正欲收功，密室里无法忽视的寒冷让她意识到她的小师妹方才修炼着什么样的武功，教静玄又急又恼。

“掌门，您又在练那邪门的武功了？我求您不要再练了，上次您昏倒在林间可把弟子们吓坏了，再这么练下去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儿……”

“上次是我一时疏忽，我以后会小心点，不会再出意外了，你别担心。”

周芷若不急不徐起身，对静玄忧心的模样恍若未见，反倒又问起这几日一直反复叨念的问题。

“那日，你发现我的时候，我身边真没有其他人在场？或者，没有第二人存在过的迹象？”

“掌门，您问过我好多次了，当日我找到您的时候，只有您一人躺在地上，身边并无他人，也没有什么异状。”

静玄望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周芷若只觉无奈，自从她开始修炼九阴真经，性格是越来越古怪，不只焦躁易怒，近来更是疑神疑鬼，这样下去迟早得了失心疯。

“喔……这样啊？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如果没事就早点回去歇息吧，我也累了，待会莫再让其他人来打扰我。”

“是，掌门早点休息，弟子告退。”

静玄本就只是来看看周芷若的状况，见她并无不妥之处也就安下了心，微不可查地低低叹息一声便悄然离去，留下兀自低头深思的芷若。

“难道真是幻觉？或者，只是一场梦？”

那晚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纪晓芙的样貌仍鲜明地印在脑海之中，她纤细的嗓音、身子微凉的触感、夜幕中随风飘摇的白色衣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鲜活。

可事到如今，是真实抑或梦境又有什么关系？

她已大半个月没上后山，一直把自己关在密室里练功，所求的不过是一丝心安。

纪晓芙的鬼魂何以流连此地，在她面前现身所求为何，是否如她所说只是想知道自己死亡的真相，亦或者，另有所图。
越想抛诸脑后的事越是萦绕于心，整得她这阵子魂不守舍始终无法专心修练，满脑子都是那女鬼在月光下孤零零的身影。

啊！真教人心烦意乱！

她说她困守峨嵋山已有十年，她说她一直在旁注视着自己练功，可自己毫无所觉，甚至，整个峨嵋山无一人察觉她的存在。

她是个孤魂野鬼！

她无处可去。

她，没有伤害自己……

静玄说，她在发现昏迷的自己前是被一道敲击声吸引过去的，想来不是纪晓芙又会是谁？

思来想去，周芷若终敌不过对纪晓芙的那点好奇心，心道：“是梦是真再确认一回又如何？总好过整天为此心神不宁。便是真有鬼魂又如何？就让我再会一会她，看她到底玩什么把戏……哼！”

当周芷若风尘仆仆赶到往常练功之处，已是浩月高挂，漆黑夜空布满繁星，风声呼啸状似悲鸣，呜呜的声响衬得四周鬼气森森。
芷若行至那颗紧挨山壁的巨石前方，却不见除她以外第二人的身影，心下虽疑转念一想上次见到纪晓芙约是丑时时分，此时刚入子夜也许时辰尚早，便就地打坐调息。

哀宛凄厉的风鸣响彻山顶，在周芷若耳边迂回盘旋，扰得她心绪不宁，始终有种正被什么人从暗中窥伺的不自在，调息越久越发坐立不安，反而感到胸中滞闷，说不出的难受，索性放弃打坐四处观看起来。

“呜……呜呜……”

周芷若行至一处陡坡，忽闻细细弱弱的声响自不远处传来，凝神细听，好似女子的低泣声，芷若心下一凛，还是硬着胆子朝哭声的来源寻去。

她夜半来此为的就是再见一次纪晓芙，弄清楚她的底细，如果此人正是纪晓芙，不正合她的心意么？

倘若，不是呢？如果又是一个女鬼，还是个厉鬼，那该怎么办？

芷若逼迫自己不再多想，堂堂峨嵋掌门，岂能如此胆小如鼠？如若是个厉鬼，她周芷若今日遇鬼杀鬼，绝不退缩！

悄悄握紧怀中宝剑，那是她临行之前特意带上的，剑身刻有辟邪之经文，也算做足了准备。

为免打草惊蛇，这一路走得无声无息，直到愈发接近那熟悉的白色身影，才渐渐放下高悬的心。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当确认眼前的人是那个她原本甚为忌惮的‘女鬼’之时，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排斥。

只见纪晓芙抱膝蜷缩在草坡上，抖着肩膀低低啜泣，背影单薄而消瘦，孤零零的模样怪可怜的。

“欸……欸……”

周芷若伸手轻轻拍了拍纪晓芙的肩膀，而后者只是哭，对她的‘骚扰’毫无反应。

“你在哭什么？大晚上在这深山野岭怪吓人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师傅不在了，我一个人又无处可去，我……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想回家，我想师傅，我…我……呜呜……”

自从知道她们的师傅可能已不在人世，这半月来纪晓芙仿佛失去了‘鬼’生目标，每日孤独地望着日升月落，不知存在于世还有什么盼头。曾经她抱着能和师傅见上一面的期望，在这山顶日复一日等待灭绝师太闭关修行的时机，虽然每次都只能望着师傅入关出关，甚至答不上一句话，只要确认她老人家安泰，日子也算有个寄托。
如今连这一点寄托也不复存在，唯一能与自己沟通的周师妹又久久未曾出现，久违的茫然失措扰得纪晓芙心乱如麻，恨不得再死一次，也许如此便能坠入轮回，便能彻底解脱。

只不过，如何再死？这是个问题。

“你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么？不如想想今后该怎么活…不对，你已经死了嘛，该怎么过下去……”

眼前哭哭啼啼的妙龄女鬼令周芷若一时不知如何劝慰，莫不是告诉她自己会找些德高望重的法师来此地超度她吧？这种话芷若自己想着都觉别扭。

“或者，你找些德高望重的法师来超度我？看我能不能就此入了轮回？”

“你……你会读心？！”

“不会啊。”

喝！我信了你的邪！

“看，天上有好多星星。”

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中，或者说周芷若一人对着纪晓芙背影干瞪眼的间隙，晓芙慢慢止住了泪水。情绪宣泄过后似乎不打算再纠结生与死的话题，无意间发现满天星斗，便招呼着芷若坐下一起仰望这一望无际的繁星。

“那边那颗是牛郎星，那颗是织女星，你听过牛郎织女一年一会的故事么？”

纪晓芙指了指繁星中两颗较为明亮的星辰，一一给芷若解说，她不记得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故事，也想不起来何以她会知道那些星宿的名称，只知道望着那些光点心中便觉平静非常。

“知道，那又如何？天下男子皆是祸害，全都是害人精，那牛郎不过是个偷藏女子衣物的登徒子，凭什么让世人传成佳话？简直荒唐。”

见芷若倏然冷下的脸色，晓芙一时愣怔。
这位周师妹之所以沉迷修练那至阴至邪的武功，也许和她口中的害人精脱不了干系，如今她无意间起了头的话题倒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对不起……”

“你为什么道歉？”

纪晓芙突如其来的道歉恰如其分点醒了芷若方才的一时失态，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长夜漫漫，与其痴望着一成不变的繁星，不如与我切磋一下剑法可好？”

随手自满地枯枝中拣起两支大小适中的，将其中一支递与晓芙，后者沉吟片刻便欣然接过，随她走向较为宽敞的林间腹地，二人拱手作揖，随即剑随心动，默契地舞出两朵剑花。

月与星交互成映，将漆黑的夜晕染出一片银白光幕，两白衣女子月下盘旋，身姿飘逸，风采翩然，如坠落凡尘的仙子。
行云流水的剑招你来我往，难分轩轾，这场棋逢敌手的过招让二人不约而同生起一个意念，她们或许会成为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没有根据，无谓缘由，也许是那一瞬间的灵光一闪，也许在初遇那天的第一眼已了然于心。

也许，这便是缘。

“纪师姐，你真的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么？”

晨曦的光悄悄探出一角，芷若突兀地问起晓芙曾经同她询问的问题。

“师妹果然知晓么？”

周芷若异常认真的神色教纪晓芙一阵茫然，竟有些许忐忑不安。

“我确实知晓，但有些事，与其别人告诉你，不如你自己努力回想，或许，当你忆起过往种种，便是你得到解脱的那天。”

周芷若不忍告知纪晓芙当年她命丧恩师之手的事实，想到纪晓芙迟早会针对这话题对她追问再三，不如自己主动坦白，劝诱她切莫执着于答案。

“倘若……倘若我一直想不起来呢？”

“那么……三年为期，倘若再三年你都记不起一丝一毫，那我便把我所知的一切告知予你。”

三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对困守山林不得自由的纪晓芙来说却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在你回想起过往记忆前，我会陪着你的……好歹咱们师姐妹一场，虽说空口无凭，我周芷若在此立誓……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周师妹……”

周芷若苍白憔悴的容颜，此刻褪去以往的阴郁狠厉，卸下盛气凌人的伪装，神情真挚诚恳，纪晓芙恍惚间看懂了她的难言之隐，终是开不了口再去刨根究底。

三年，便三年吧……至少在这世上，多了一个人与她相伴，相信未来的日子必会有所不同。

“那便……一言为定。”

TBC

后记：文章永远在晚上，配图永远是白天，将就一下呗……QQ
我想尽量多写逗比温馨的日常！